鄉愿
從小到大,我極度厭惡一種論調:「打架的兩邊都有錯。」
這種扭曲的觀念,不只出現在小朋友們之間的爭吵,在我們的世界裡隨處可見。
「各打五十大板。」
「應注意而未注意。」
「沒有靠溝通解決不了的問題,若有,那是你的問題,你溝通技巧太差。」
「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你就沒有想想是你自己的原因嗎?」
在我的理解裡,文言的說法,這叫:鄉愿。
《論語.陽貨》:「子曰:『鄉愿,德之賊也。』」
教育部辭典裡給的白話解釋是:
「外貌忠厚老實,討人喜歡,實際上卻不能明辨是非的人。」
白話言之,講這類話的人完全沒有判斷是非善惡的能力。
是「完全沒有」。
他腦裡,理解與判斷「善」與「是非」這個區域殘廢了,
應該要發身心障礙手冊給他、送他去啟智學校安養天年的那種。
(對不起,特殊教育體制,我好像不應該把垃圾丟給你們回收,但我暫時想不到更適合的安置場所,捏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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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我現在會用這麼武斷的言詞去形容這種人?
因為,我遇見太多,我累了。
更年輕一點時,我還會很認真地分析跟討論怎麼判斷是非對錯給這些鄉愿聽。
但,經歷了太多事情之後,我發現這些鄉愿「完全不想思考」。
他們只想要叫你閉嘴。
「無法解決問題時,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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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鑑《西村集.卷五.與葉黃門廷縉書》:「士大夫之或仕或處者災否不同,其鄉愿之徒多欲掠美市恩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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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其中一種例子出來討論:
「沒有靠溝通解決不了的問題,若有,那是你的問題,你溝通技巧太差。」
那,去跟恐怖份子溝通啊。
特別是那些全身綁滿炸彈,衝進車站機場炸死無數無辜民眾的恐怖份子,去溝通啊。
全地球上這麼多戰亂數百年的區域,尤其是巴爾幹半島、中東跟非洲,去溝通啊,叫雙方停火啊,要不然這些難民好可憐、好無辜的。
別說我偏激。
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太多的事情,根本不是一方想退,就能退一步海闊天空的。
更多的狀況是,有一方退了一步,另一方立刻得寸進尺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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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舉一個我自己生活中的例子。
某次,我跟一群人一起出國,所以被迫要從桃園機場飛。
(否則,我自己買機票自己行動,我一定從小港或松山飛。)
上高鐵時,同行中有某甲,看到車廂裡專門放行李的區域滿了,而旁邊有空地,就直接把自己所有的行李往空地放。
我看了一眼,那是高鐵特地改車廂留出來的「輪椅停放區」,亦即殘障坐位。不是給其他身體健全的旅客放行李的地方。
我便出言相勸。
沒想到,某甲非但不聽勸,還罵我。
更糟糕的是,看到某甲這樣放,開始有大量的人把自己的行李也塞過去輪椅停放區。
我把自己的行李扛上頭頂行李架,二十三公斤照扛。
「做人要有格調。」
我坐下來沒一分鐘。
真的是物理時間上的一分鐘,車掌就過來巡車,馬上就指著這堆行李開始執法。
某甲等人還很囂張地想嗆車掌:
「可是我們沒地方放啊。」
「可是我們行李太重,我們扛不上去啊。」
這位高鐵的車掌女士,大概是我搭這麼多年台灣大眾運輸以來,見過最剛正面的車掌了。
她淡淡地說:
「這是給不方便的旅客輪椅停放的區域,依法就是不能放行李。
你們不移到正確的地方,我就只能請鐵路警察來處理,至少是請下車,還會有罰單。」
某甲等人才罵罵咧咧地把行李移開。
且還沒有放上行李假,一副就是等車掌走開,他們就要把行李放回輪椅停放區的樣子。
車掌走到我們這個車廂的另一端時,回頭補了一句:
「我還會巡回來,讓我請鐵道警察來了,你們就別想趕上飛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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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我去勸某甲等人不要把行李違法放置時,我為何需要聽到任何人的指責說:「沒有靠溝通解決不了的問題,若有,那是你的問題,你溝通技巧太差。」
車掌要求某甲等人不要違法放置行李時,她要是聽到有人嗆她:「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若最後動用了鐵道警察來處理,警察要是聽到有人罵他:「你就沒有想想是你自己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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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是用來思考、用來判斷是非善惡的。
不是拿來當裝飾品或冰箱裡壓艙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