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讀《The Giver》
[感想] 資訊、思考與選擇的自由--速讀《The Giver》
零、 前言:
寫在這篇感想之前的是,對於《The Giver》這本書名翻譯上的一些我個人想法。
我個人閱讀的《The Giver》是東方出版社在2002年12月的版本,面對這本紐伯瑞的得獎作品,東方的譯者將之譯為《記憶傳授人》,我之前也看過翻譯成其他譯名的狀況,但,總的來說,都在「記憶」與「傳授」(給予)等二詞上打轉。
不能說這樣的翻譯上有錯或怎樣,因為事實上故事內容也就是這方面的意思,可,這樣的譯名總會讓看得懂原文書名的人覺得有些失落……
The Giver.
意思上,會給人一種贈與者的感覺。
不過,故事內容談的卻是一種「傳承」的概念,即便連東方版的故事內文翻譯中,也都稱呼小主角喬納思為「記憶傳承人」,換而言之,這是一種代代相傳的文化內涵,不是只有師傅一個人在給予,主題也不只是談師傅本人而已。
若要「意譯」,我個人會比較喜歡用「傳承者」或「記憶傳承者」。而且是用「者」而非「人」。
若要尊重原文直譯,那不如翻作「贈與者」。
東方版的「記憶傳授人」真的是不上不下,讓我覺得有些弔詭就是了。
雖然,以上都只是個人想法,可,為了表達我對這個譯名的不滿意,我還是決定以下提到這本書名時,一律直接使用原文書名:《The Giver》,這樣會讓我個人感覺舒暢一點。XD
壹、 角色感想:
在我的閱讀中,我總覺得:在《The Giver》裡,真正稱得上是「主角」的,應當只有兩個人,就是前後兩代的「記憶傳承人」(這是東方版內文就用的譯名),老安尼斯與小喬納思。其他夠格被 稱為「次要主角」與「重要配角」兩個等級的角色幾乎不存在,一直要到了第四個等級「次要配角」時,才出現爸爸媽媽等角色的存在。這個安排對其他故事類型來 說,也許會被認為極度不平衡,而且角色配置很糟糕。但,面對《The Giver》中想要描述的世界:一個只有記憶傳承人才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世界來說,這樣的安排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重要的。
雖然,究竟主角跟配角之間的等級究竟該怎樣界定,在大多數的故事理論中一直都有很強烈的爭議。(例如:哈波七上市前,作者羅琳一直宣稱會死兩個 重要主角,害得大家都在猜三人組中會死哪兩個,結果英文原著底牌一掀,死得竟然是石內卜跟小精靈僕人(抱歉我連他名字都忘了),這叫重要主角嗎?爭議夠大 了吧?XD)
但,大多數故事理論都還是集中地認為:「有能力改變並影響故事情節主線的角色才有資格被稱為主角。」說白話一點,就是「作抉擇的人」。
而配角自然就是他作抉擇無法直接影響整個故事走向,只能間接引導主角的人了。那作了什麼決定都無法影響主角的,自然就是跑龍套了。
以這個標準來看,在《The Giver》的世界裡,真正有能力改變他們社區的,也就只有記憶傳承人;因為其他人根本沒有獨立思考的機會,他們連獨立思考的任何運作基礎嫩芽都在愚民化 教育過程中被拔除了。自然也只有記憶傳承人才有資格被稱為主角。而這也在《The Giver》故事中一再地得到證實。
一、老記憶傳承人、安尼斯:
而這兩位記憶傳承人,對我而言,也只有一人,就是老安尼斯。因為在我的閱讀中,小喬納思的存在,從頭至尾都只是老安尼斯的傀儡(或者說:年輕的複製版)。
這段話說得很重,但,我們若把兩任記憶傳承人之間狀況分析成選擇題,就能很清楚明白地看見這個結果:
A、 老安尼斯想要改造社區裡無人能思考的狀況,但他的計畫必須要有兩個傳承人才能穩定執行:一個負責破壞並散播記憶,一個在破壞後安撫並重建。所以他培養了小喬納思來作這個破壞的工作,若A成功了,老安尼斯就達到他改造社區的計畫了。
B、 但,萬一A策略失敗了,一如十年前的瑪莉蘿絲之死那般,即便暫時會有記憶外流,那老安尼斯只是要多花一些功夫收回這些記憶,並重新培養傳承人,一切都跟十年前很接近。(事實上,這讓我懷疑十年前的失敗,只是第一次執行此計畫時失敗的狀況而已。)
C、 若小喬納思根本不贊同老安尼斯的破壞計畫,那老安尼斯也只需要裝作沒這回事,繼續完成傳承的任務,然後在體制內被解放。
經過以上三層的計算,我們可以很明顯地看見:不管走上哪一條路,整體而言老安尼斯都沒有任何損失!
因為所有悲情的犧牲品都是新一代的記憶傳承人要去一肩扛起的,不管是十年前確定失敗的瑪莉蘿絲,或者是這一代不確定會不會成功的小喬納思,都只是犧牲品。
即便,整個故事中,對老安尼斯的性格著墨跟表現上並沒有非常細膩與完整,可,我們仍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他確實是一個城府極深(好聽的說法是:智慧 淵博)的一位老人。他無時無刻都在面對著、克服著整個社區幸福後所帶來的精神面壓力,所有被認定負面的、不應該被公開的事情,全部都藉由文化洗腦的方式丟 給他一個人獨力承擔。
獨享智慧與記憶的果實這樣的「榮耀」,感覺起來好像是一種特權,但,事實上任何權力背後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越大的權力就有越嚴重的代價。
很明顯地,在故事中,老安尼斯已經在這樣的重擔下出現了某種程度上的精神不健康。這樣的毛病讓他確實有如三國演義中的曹操一般,常會在一些情況下不擇手段,只為了減輕自己現在的痛苦。
更恐怖的是,這些表面上看起來像是病急亂投醫的「痛苦記憶轉移」,事實上卻是一個按部就班設計小喬納思贊成自己革命理念並參與行動的慢性誘導!光 是老安尼斯第一個傳給小喬納思的記憶:雪與雪橇,根本就是老安尼斯設計給小喬納思逃離社區後逃亡路徑中被安排好的道具之一!(指故事最後一段。)
二、小記憶傳承人、喬納思:
反過來說,就很多種意義而言,小喬納思雖然貴為「主角」,但,他卻跟周邊其他身為次要配角的人一樣,根本就是被整個制度框住,事實上根本沒有太多自由獨立思考空間的悲慘狀況。
更糟糕的是,其他人起碼是因為「無知」才會被控制。可,小喬納思根本是被老安尼斯有計畫、有順序地轉移過來的記憶所「引導」,這種片面資訊帶來的「資訊不 對稱」所造成的選擇,往往可能出現比「完全沒有得到資訊」所做的選擇還要負面!講得直接一點就是:「只瞭解一半的自大,比無知更可怕。」
小喬納思本來就是個十一多歲的青少年,正值青春期,血氣方剛也充滿改革理想的年歲,一知道這些不公平的事情,心中不平之氣自然猶如猛虎出閘般,事事都看不順眼。
想找任何理由反駁說老安尼斯沒有打算利用小喬納思,單是看到年紀這點就完全說不過去了。這壓根子是一樁唆使犯罪。
三、其他角色:
至於除了兩位記憶傳承人之外的角色,事實上都可以被歸為一大類來討論,他們本身象徵的意義就是「體制的維護者」,他們就是體制,體制認為一切都完備了,這 社區裡所需要的只有「幸福」,而這種幸福是不需要思考的,因此所有人都只是單純地被培養成一個一個「零件」,被放在社區體制下的每個位子彼此配合、彼此運 作。
在這些剩餘的角色間,其實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自己的性格與特色,就算有,也僅止於他們所扮演的「零件」需要的性格。像是喬納思的爸爸媽媽、妹妹莉莉,同學亞瑟與費歐娜等。
當然,在這些其他角色中,當然還是會出現一些對此體制不甚適應、甚至是被體制迫害的角色出現,像是爸爸的朋友,不願被指派為醫生的尤雪蔻、申請自我解放的前任記憶傳承人瑪麗蘿絲、成長狀況較特殊的小加波與被放棄的小同卵雙胞胎之一等。
這些角色的存在反應著這個體制的不完美之處,而每個角色也都對應著一個體制下不完整的問題,但,他們都直接對應到了「知識與資訊的不足」這點,而這點與其 他在社區中順利扮演零件的角色缺乏的仍是相同之物,換而言之,即便這些不適應體制的角色出現了,也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反應此體制的不完美罷了。
尤雪蔻對應著興趣、能力與社會需求出現歧異時,她卻沒有相對應的知識與力量去對抗體制。(申訴?申訴有用嗎?)
瑪麗蘿絲不願繼續去面對被指派為記憶傳承人的痛苦,體制之內又不允許她擁有其他解決此負面情緒的知識與資訊,她僅能選擇要求自我解放這無力的結果。
小波加跟小雙胞胎之一,他們根本就還不懂事,更無從為自己選擇,成了這些代表中,最為弱勢的一群。
貳、 情節感想:
總的來說,《The Giver》的故事核心幾乎全繞著這個類似烏托邦的社區與其特殊職業「記憶傳承人」展開。
故事的開始,在一個完美的烏托邦社區裡揭開序幕,一個聰明伶俐的小男孩喬納思,他有一個堪稱典範的完美家庭,身邊有著各式各樣良善的同學與友人,甚至還有一個乍看之下幾乎無暇的工作機會分配。
隨著故事的發展,這個小小烏托邦也被介紹得越來越完整,更多讓人讚嘆之處,但也出現了更多讓小喬納思與讀者疑惑之處。
從故事的初期,便出現了幾位專門用來與小喬納思作對比的角色,其中又以亞瑟為首。小喬納思負責帶大家去看這個體制的良善之處,若適應良好的人會看 見什麼事,大致上會有怎樣的疑問;而亞瑟則負責點醒讀者這個體制中對於適應較為不良的人,體制會在什麼樣的範圍內包容他們。莉莉與加波更象徵著在這個體制 中各年齡的孩子所要去面對的問題,雖然這些問題很多時候可能不是他們本身要去處理。
可,在故事的發展與這些不同角色的對比間,我們看見了一個環環相扣的「專業化分工」社會,大家各司其職,每個人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維持這個 社區的正常運作。但,每每這樣一個完整的組織網絡被強烈彰顯一次時、一次又一次的成員彼此「分享」中,另一個更明顯的問題點便隨之浮現:「誰負責思考?」 彷彿在這樣一個烏托邦裡面,只有工作才有價值,而這些價值中並不包含任何創新性的思考、突破性的思考或者是整體巨觀上的思維能力,他們的社會裡沒有哲學 家、沒有歷史學家、沒有文學家、沒有藝術家、也沒有科學家,有的只是各式各樣的生產人員以及服務人員。
若有人負責思考,那就不會連「死亡」這樣一個概念都完全被解放二字掩蓋過去。尤其是明明就有亞瑟所關注的養殖漁業,更有殺魚吃魚等動作下,竟然沒有人去思考魚會死,人是不是也會死這麼簡單的問題……
就在「誰負責思考?」這問題即將壓垮一切時,解答隨著小喬納思十二歲的慶典揭曉:「其實還是有負責思考的職位的,他被稱作『記憶傳承人』。」
隨著前後兩任記憶傳承人之間的記憶轉移、教學與互動中,我們看見了關於這個體制中更多更多的矛盾點,有如洋蔥剝皮般,也漸漸地瞭解到了經驗的傳承 與獨立思考的重要性。此時,這個類似烏托邦的體制與獨立自由思考最大的一個核心衝突點終於赤裸裸地呈現出來了:「自由選擇的權力。」(故事的第十三章)
此烏托邦體制的建立者們為了要保有他們認為的幸福,剝奪了大多數人取得正常資訊的權力,更在體制上加鑄一道道枷鎖,讓眾人不再有自由選擇的權 力。可,諷刺的是,社區的設計者們卻又不想要失去這些寶貴的記憶跟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智慧之人,因此將這些資訊重擔全部丟給了一個人腦記憶庫去儲存,從 此便誕生了「記憶傳承人」這樣的職位。
但,這些社區制度設計者似乎也忘記了所有的記憶傳承人也都是「普通人類」,而且他們一代代都只有一人,完全沒有適當的管道將自己負面的情緒發洩 出來,因為他們有了關於如何作選擇的知識,也有了夠多的資訊與空間作獨立思考,更有相當的判斷能力,但卻沒有相對應的選擇自由、權力與空間,這批記憶傳承 人是注定會成為壓力與痛苦最大的人。
老克羅文在他面對到瑪麗蘿絲解放的真相時,他已然承受著這樣巨大的內在脅迫很長一段時間,總算是還有相當程度的抵抗力;但,小喬納思在親眼看見小同卵雙胞 胎之一被解放的過程時,卻還沒建立這樣的抗壓力,他的自我判斷力與承受能力宛如在深海高壓間被碾碎的潛水艇般瞬間瓦解。(故事的第二十章)
小喬納思完全無法認同與理解,為何這種殺人的行為,竟然能如此輕易地被視為日常業務地執行,直至老克羅文點醒了小喬納思一句:「她的生活裡沒有『感受』這回事。」
雖然,這樣的註腳似乎過度深入存在主義的疑問裡,但,「當一個人不懂得感受與思考時,這個人還是個值得敬重的人嗎?」這樣的疑問卻是揮之不去的。
而這個巨大的衝擊,最後也徹底地影響了小喬納思的自我判斷能力,完全地偏向了老克羅文的「記憶解放」計畫。(這是我個人給予老克羅文要小喬納思逃亡之計畫的小稱呼。)
姑且撇開我個人對這個計畫的反感,一直認為老克羅文是有所預謀的不談,但,小雙胞胎解放事件、再加上自己一直照顧的波加也將旋即面對被解放的命運時,我亦能完全理解小喬納思為何會在失望之餘走上老克羅文的計畫裡,就很多層意義來說,這可謂唯一的選擇了。
參、 環境感想:
一直以來,在各類的故事中,烏托邦總是一個極為熱門的主題,不論是追求烏托邦或是反烏托邦皆是如此。
《The Giver》中建立了一個如此簡明易懂的烏托邦,而且更直接地設定出了「記憶傳承人」這樣的職業,一針見血地揭露了這個小小烏托邦中所有的問題,實在是讓人不得不佩服其功力的深厚。
輕易地避開不談任何主義,不講共產、不講自由經濟、不講種族問題、不講性別問題,也不講什麼讓人聽不懂的話語,卻能那麼清楚地呈現身為人最基本存在的意義問題……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The Giver》本身就是一個思想上的烏托邦吧?(笑)
(這是一個很難得我沒辦法挑毛病的環境設定啊~XD)
肆、 個人感想:
事實上,我最近不管在閱讀或寫作上,遇到了很多「鬼打牆」的事件,總覺得想來想去就是那些問題,在那邊繞來繞去解決不了,彷彿一直鑽著同一個牛角尖般。
讀完了《The Giver》,好像找到了些什麼,卻又好像迷惘得更深了……
也許,我們永遠想不通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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