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

[萊特故事集] 圓圓

《圓圓》

在一個港口都市裡，住著一隻白色的長毛貓。

她不知道自己貓名叫什麼，因為她從小就沒有跟家族一起住過。
但，她只知道，每天抱她，給她牛奶跟餅乾吃的一個女人和小女孩叫她：圓圓。
長毛貓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叫什麼，更不會像狗那樣，一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馬上回頭去看。

因為，貓有貓格的。
不過，每當聽到熟悉的聲音叫自己圓圓時，她還是會忍不住在心裡暗自高興一下。
認識她的，光看她尾巴會晃動那一下，就知道，其實她是喜歡別人在意她的。
縱使，她總堅持自己不在意任何「人」。

她無法理解人。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每天天亮了都不會馬上起床，總要在窩裡多滾上好幾百圈，最後才在一種叫得很吵、很討厭的圓形盒子響上好久後起來。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她們從來不吃新鮮的活肉，總喜歡從一個大大的、開起來後會很冷的大箱子裡拿奇怪的東西出來吃。
（雖然，這個箱子很奇怪，不過，看在牛奶都是從這個箱子裡出來的份上，她從不跟箱子計較冷不冷的問題。）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她們每天出門去，都不是為了覓食，完全忘記生為動物的生命目的。
（雖然，她們不覓食，可是她們總有辦法把食物弄回來，所以她也不跟每天出門的人類計較。）

總之，不管人類再怎麼奇怪，日子還是要過的。

她無法理解人，所以不在意人，但，不管人類再怎麼奇怪，日子還是要過的。

日子，還是過了，一天又一天。
小女孩從每天早上需要女人帶出去、帶回來，到後來每天早上第一個出去，還騎一種有兩個大輪子黑黑的東西出門。
被叫做圓圓的她，卻始終如一地每天早上習慣地在「圓圓！我出門了喔！」晚上在「圓圓！我回來了喔！」的聲音中跑上跑下。

日子，還是過了，一天又一天。
她看著小女孩越長越高，從自己本來一跳就能過肩，到最後自己只能勉強搆到腰。

縱使，心裡有一點點失落，她還是堅持自己不在意。
日子，還是過了，一天又一天。

某個盛夏，小女孩開始在自己房間裡整理起東西。
圓圓感到很奇怪：小女孩從來不整理東西的，為何突然整理起來了？彷彿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覓食一樣。
縱使，心裡有一點點疑問，她還是堅持自己不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

直到某天早上，小女孩站在窩的門口，把圓圓抱起來，慢慢地說了一聲：「圓圓，我出門了喔。」
圓圓才發現，這次有一點不一樣。
小女孩走了，推著大包小包，走了，像個帶著一堆小貓出巡的大媽咪貓。
縱使，心裡有一點點疑問，圓圓她還是堅持自己不在意。
她無法理解人，所以不在意人，但，不管人類再怎麼奇怪，日子還是要過的。

只是，從那天起，圓圓站在窗口的時間變多了。

每天、每天、每天，都站在窗子口，看得好遠好遠。
長毛貓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叫什麼，更不會像狗那樣，一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馬上回頭去看。
可是，她卻不明白，自己為何開始作狗最常作的事情。
縱使，心裡有一點點失落，她還是堅持自己不在意。
日子，還是過了，一天又一天。

她開始注意到，自己開始越來越討厭餅乾的味道。
牛奶喝得越來越少。
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白色長毛也越來越少。
想跑，也越來越跑得有氣無力
想跳，也越來越跳不高。
縱使，心裡有一點點失落，她還是堅持自己不在意。
每天只是坐在窗前看，坐著、坐著、越作越久。
日子，還是過了，一天又一天。

又是個盛夏的日子，好熱好熱。
天，已經亮了好久、好久。
圓圓想要從窩裡起來，起來。
她不想像人類那樣，太陽都爬好高了，都還不起來。
可是，她覺得自己的頭，好重、好重，怎樣都立不起來。
她想要到窗子邊去，好想、好想，可怎樣也去不了。

好熱、好熱的一天。
她想。

多睡一下下，應該沒有關係吧？沒關係吧？
好重、好重。
她想。

每天都去窗子，那是狗在作的事情，我可是一隻貓呢.....

可是、可是，她還是想去窗邊。

去聽、去聽。

那會讓她尾巴微微晃動的聲音。


by Dark‧淡藍
2008/03/14
于鯉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