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睡

[達克日記] 2007/04/16--不是不想睡

關於我失眠之事，問的人實在太多，多到我已經回答到想要吵架的境界；但，說到底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完全無意想因此遷怒其他任何人，因為那樣完全解決不了問題……

可，我也很不想再為這件事跟任何一個人「報備」、「解釋」或「爭吵」，我很累，真的很累。

失眠的是我，我不是不想睡，想睡而睡不著還要跟別人吵架，這能讓我不因此感到疲憊無力嗎？

寫這篇日記，尤其是公開性質的日記，是按照慣例想藉由文章，一次性地徹底把關於我自己失眠的這件事將我的想法表達清楚，以後再有人問，我會直接給超連結，一次性地徹底解決這問題，我不想再跟任何人談論這件事。

我並沒有那麼愛講話，每個星期都要講課好幾個小時，我有很多可以講話的機會，我並沒有需要再失眠這件事上借題發揮抒發任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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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在我幼稚園時，我總覺得很奇怪，為何跟我同房間的弟弟這麼快就睡得著？我每晚總是得翻來覆去好久好久？

那時候，我一直以為這是因為我比較大，反正爸媽爺奶也都很晚睡所以應該是年紀越大的，就會越難睡著吧？

但，漸漸地，到了小學時，我開始發現這是只有我這樣，我的同學們也都不會失眠。

小學生時代，大家午睡都很難睡得著，可，我卻異常地好睡，很快地我便知道：午睡是我最容易睡著的時間。

可，從此，我非常害怕時鐘滴搭作響的聲音，尤其是它每秒都出現的回音，就彷彿是在提示我每少睡一秒，我就是單純在失眠上浪費我自己的生命。

只是就算我再怎麼害怕失眠，我還是睡不著。

到了國中以後，我徹底地察覺到：我真的是完全沒法在半夜兩點以前出現睡意的情況。

不過中學永遠有念不完的書，所以我也不會太過在意這件事，睡不著就爬起來看書吧。反正當有考試壓力時，想逃避自然會去睡。（雖然好像沒什麼用，照樣睡不著。）

上了大學之後，我才徹底明白，自己的失眠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這絕對不是正常人會發生的事情，而這帶來的諸多問題我也不想多提。

即便在成功嶺上，所有人都累到幾乎是一躺下就能睡著，我仍然能翻來覆去好一陣子，直到我聽到滿寢室呼聲。

在虎頭山時，我雖然很早上床，但，仍然會失眠，翻到三四點，我室友終於打算上床睡覺了，我大概都還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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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些有什麼意義？

是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想表達一件事：「若我能解決失眠問題，我自己也非常非常非常想解決，而且早就解決了，不會拖到今天。」

即便是我正在寫這篇文章的當下，凌晨四點初頭，我已經累到眼睛快要睜不開了，但，我仍然清醒得足以寫下邏輯清晰的文字，我依舊能構思完整的起承轉合，我一樣還是能清楚地打字。

就算我躺到床上，我腦中仍然有無數飛過的念頭同時在思量，我根本沒法放空自己。

胖虎曾經問我：「難道你都沒有腦袋裡完全沒有事情的時候嗎？」

這問題問得非常好，很多人問過類似的問題，但，我只能回答：「在我這輩子二十幾年的人生下來，我有印象自己腦袋完全空白的次數不會超過十次。」

當然，因為當你察覺自己腦袋空白時，你就已經正在思考了。

我很難去解釋為何我沒法放空自己，因為，我腦袋裡永遠同時至少轉兩件事以上。

我在寫這篇文章的同時，我可能同時還在想明天上課要講啥；我在跟某人聊天時，我除了思考話題本身之外，我還會去思考對方講這些話用意是何？我該如何應對？若我應對了A，那這條路線又會出現怎樣的變化？我應對B時又會怎樣？

就算我正在寫小說，我也會同時思考故事情節當下的畫面與該情節所有角色應當的表現與思考內容。

我沒有辦法放空自己。

聯想力，讓我沒有辦法停下來。

我無法真的放空自己。

我曾經試著阻止自己不要一路去想這些問題，但，我真的作不到。就像背九九乘法表一樣，給你問題，你自然會瞬間有答案。

我只要躺在床上，所有的思緒就會如同潮水湧上，接著每一個思潮本身後面可以計算的事情全部會一波一波地迎上前來。

我唯一能阻止自己繼續增加思考速度的方法就是：「等一下，我剛剛為何想到這件事？」然後回頭去往前追幾十步，把聯想到這裡的源頭抓出來。可這麼做也只能勉強阻止這思考的加速度消失，並不能阻止思考本身的流動。

也許，對於一個清醒的人，這樣奔騰的思考是很有趣也很有用的東西。

可，對於一個想要睡眠的人來說，這樣是永無止盡的折磨。

思考，宛如一座永遠沒有出口與城牆盡頭的迷宮，每一步都在長廊裡綿延著層次分明的迴響，最後那頻率自然而然地成為無法忘卻的共鳴。

我想睡，可是我阻止不了我自己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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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胖虎問過我，很多人都問過我，要不要去看醫生。我想我總有一天需要去，我也沒有逃避的念頭。

但，我就會忍不住問自己：「如果我是醫生，面對這樣一個完全無害，只是單純影響睡眠的思考，我能怎麼作？」

也許，這是一個根深蒂固，自小到大的壓力，應該要去找出這個壓力的源頭。

或許，這只是一個如同鬼魅一樣無法理解的恐懼，只要消除這個恐懼，自然能結束這件事。

說不定，我需要的只是安眠藥。

可，那又怎樣？

安眠藥、鎮定劑我也通通吃下去了，結果呢？

抱歉，我身體非常地重，我確實累到沒法動，可是，我腦袋依舊非常清醒，持續咒罵著這安眠藥無法關掉我思考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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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問題。

因為，我不是不想睡。

我找不到壓力的來源，因為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壓力讓我逃避睡眠。

我不知道我恐懼睡眠什麼。

我只知道，與其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事情，我寧可坐在鍵盤前面，把我思量的事情打起來，也許總有一天會用到。

我不知道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也許，我放棄想把想法通通記下來，不要去堅持這點，我就能睡著。

但，在我會寫字之前，我就睡不著了啊……在我想過我有義務要把自己的想法通通記錄下來之前，我就已經害怕在床上聽著時鐘滴搭作響，彷彿我的失眠是在浪費人生一樣。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問題。

因為，我不是不想睡，我不是喜歡失眠，我比誰都還害怕失眠。

所以，拜託，請不要再有任何人來跟我吵我為何這麼晚還沒睡……因為，我真的睡不著。